诗经正名：采薇原文及翻译

采薇

作者：尹吉甫

【作品解析】

本篇作于《召南.小星》同期，尹吉甫由镐京返东都洛邑途中。《小星》言：“嘒彼小星，三五在东。”意在告知姜氏，自己三五天内将返抵东都。本篇则曰：“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，今我来思，雨雪霏霏。”这正是将此番返回与当初离开时相比，流露出久经征战的疲惫，抒发内心忧伤悲凉之情。众家对本文主旨争讼不休，实则系尹吉甫为久经征战不得将息而黯然，为不能赴姜氏南方相会之邀而焦虑，为个人婚事久耽于国事而自悯。

全篇采用倒叙手法，前三段写时光流逝而不得解决婚恋问题的焦虑与忧伤；四、五段回顾征伐猃狁之艰辛；第六段则言不被理解和关心的悲哀。

重点解析：

一、“采薇”，实暗指姜氏南方之行的邀约。姜氏于《召南.草虫》篇曰：“陟彼南山，言采其薇。”其意为请求尹氏尽快赴召南会面。正基于此，尹吉甫方言“采薇采薇”。需强调的是，今通解“薇”为野豌豆，应系后人误解。“微”者，卑也，“薇”当如蕨菜，其生也卷曲，状似卑微，故得名。岂不见古人常将蕨、薇并提乎？“作”，初生也；“柔”，古同“揉”，将曲变直也；“刚”，强直也。观其生长过程，不亦与“蕨”相仿乎？

二、“靡室靡家”，“室”、“家”，皆娶妻成家之意。“靡使归聘”，“聘”通“娉”，订婚也。“我行不来”，“来”，及也，正如今人之言“做不来”，实谓我走不了。从上述三句话可见，无一不是为婚事忧虑，为不能与女子相会而为难。

三、“我戍未定”，我的戍务没结束。“戍”，戍务；“定”，停止，结束。尹吉甫此际又受领了新的任务，正如《出车》所言：“王命南仲，往城于方（旁）。”“天子命我，城彼朔方。”南仲即《击鼓》篇所言“孙子仲”，天子命其陈兵于陈、宋之旁，而尹吉甫则驻扎于北面郑州附近，待天子圃田会猎后而动，也就是《击鼓》所言“平陈与宋”。

四、“彼尔维何？维常之华。彼路斯何？君子之车。”“尔”，华盛貌：“斯”，古同“澌”，消逝也。（路旁）那华盛的是什么？是棠棣的花。那路上消逝的是什么？是君子的车子。从这段话来看，尹吉甫当初离开东都时，姜氏曾相送于道。“常之花”，即“常棣之花”，实借指姜氏，《诗经》中以唐棣之华、常棣之华、甘棠比女子，并非个例。难得的是，我们从这段话中看到了画面感，正如电影的“蒙太奇”手法，令人眼前一亮。

【全文译注】

采薇采薇，薇亦 作 止。曰归曰归，岁亦莫止。靡 室靡家，猃狁之故。不遑 启居，猃狁之故。

采薇菜啊采薇菜，薇菜已经生出了。说回去啊说回去，一年已经不见了。没有娶妻没成家，都是猃狁的缘故。没空闲奏请休息，都是猃狁的缘故。

注：

薇，薇菜，当为蕨类，疑为荚果蕨，俗称黄瓜香。参见“作品解析”。亦，已经。作，生出，长出。止，语气助词，表示确定语气，犹“了”。岁，一年。莫，没有，不见。诸本皆谓同“暮”，与“薇”生长期不符，不从。靡，没有。室、家，娶妻，成家。玁狁（xiǎnyǔn），周时西北少数民族，春秋时称狄，战国、秦、汉称匈奴。不遑，没空闲。启居，奏请休息。启，本意一种简短的文书，如“皆先密启，然后公奏。”此处为私下奏请之意；居，休息。

采薇采薇，薇亦柔止。曰归曰归，心亦忧止。忧心烈烈，载饥载渴。我戍未定，靡使归聘。

采薇菜啊采薇菜，薇菜已经伸展了。说回去啊说回去，心里已经发愁了。忧心如火焚不已，承受饥饿和干渴。我的戍务没结束，不让我回去订亲。

注：

柔,古同“揉”，使曲变直，指薇菜曲柄开始伸展开。忧，担忧，发愁。烈烈,本是火势旺盛的样子，犹言忧心如焚。载饥载渴，承受饥饿和干渴，实言内心之饥渴。载，承受。我戍未定，我的戍务没结束。戍，戍务；定，停止，结束。参见“作品解析”。靡使，不让。使，让，允许。聘，通“娉”，订婚，行聘礼。

采薇采薇，薇亦刚止。曰归曰归，岁亦阳止。王事靡盬，不遑启处。忧心孔疚，我行不来。

采薇菜啊采薇菜，薇菜已经变老了。说回去啊说回去，一年已经变暖了。王的差事未结束，没空闲奏请休息。忧虑的心很愧疚，我想走却走不了。

注：

刚，硬，指变老。阳，变暖，指季春来到，行将入夏。《礼记.月令》：“季春之月……阳气发泄，句者毕出，萌者尽达。”《豳风.七月》：“春日载阳，又鸣仓庚。”靡盬，未结束。启处，同“启居”。疚，愧疚。行不来，走不了。见“作品解析”。

彼尔 维何？维常之华。彼路斯何？君子之车。戎车 既 驾，四牡业业。岂敢定居，一月三捷。

那华盛的是什么？是常棣的花。那路上消失的是什么？是君子的车。兵车已经驾驶，四匹公马奔波不停。哪敢安定地居处，一月三次胜利。

注：

尔，华盛貌。维，是。常，常棣的简称。以常棣之花借指姜氏。斯，古同“澌”，尽，消失。戎车，兵车。既，已经。驾，驾驶。业业，勤勉貌，奔波不停。捷，胜利。

驾彼四牡， 四牡骙骙。君子所依，小人所腓。四牡翼翼，象弭 鱼服。 岂不日戒？猃狁孔棘。

驾驶那四匹公马，四匹公马奔腾不已。被君子所依赖，被士卒所拥护。四匹公马披挂严整，带着象弭弓鲨皮袋。怎能不每日戒备？猃狁极其麻烦。

注：

骙（kuí）骙，奔腾不已。“癸”为“揆”本字，本指以手拃量，“骙”则指马奔腾时前后蹄交迭，如拃量之状。依，依赖，仰仗。小人，士卒。腓（féi），本义是小腿肚子，拥护着胫骨，故在此引申为“拥护”。翼翼，披挂严整貌。象弭（mǐ），用象牙制成的弓弭，此处指弓。弭，弓两端受弦的地方叫做“弭”。鱼服，用沙鱼皮制的箭袋。戒，戒备。棘，棘手，麻烦。

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，雨雪 霏霏。行道 迟迟，载渴载饥。我心伤悲，莫知我哀。

当初我前去啊，杨柳随风飘荡。现在我回来啊，雨加雪纷纷扬扬。道路缓慢难行，承受饥饿承受干渴。我内心伤痛悲哀，没人知道我可怜。

注：

昔，从前，当初。矣，语气助词，用于前半句末表停顿，并起承后半句。依依，随风飘拂貌。思，语气助词。雨雪，雨加雪。霏霏，纷纷扬扬。行道，道路。《大雅.绵》：“柞棫拔矣，行道兑矣。”迟迟，缓慢难行。哀，怜悯，可怜。

【古诗今绎】

采薇菜呀采薇菜，薇菜已经发出啦。

说回来呀说回来，一年已经过去啦。

没娶妻来没成家，只因猃狁战事发。

没空休息难告假，只因把那猃狁伐。

采薇菜呀采薇菜，薇菜已经舒展啦。

说回来呀说回来，心里已经发愁啦。

忧心如焚暗牵挂，如饥似渴只为她。

戍务未完不得暇，不让回来聘礼下。

采薇菜呀采薇菜，薇菜已经长老啦。

说回来呀说回来，一年已经变暖啦。

王差未了身难拔，请假休息不得暇。

忧虑愧疚五味杂，不能成行伤人家。

华盛无比那是啥？那是美丽常棣花。

路上消失又是啥？君子驾车走天涯。

驾驶兵车已出发，四匹公马停不下。

哪敢安居享空闲，一月三捷捍邦家。

驾着四马奋征伐，战马奔腾四蹄跨。

君子行走仰仗它，兵卒拥护不落下。

四马严整披又挂，象弭弓儿袋中插。

每日戒备如惊鸟，猃狁棘手勿托大。

当初离去应征时，柳扬如丝风儿刮。

如今归途雨雪下，纷纷扬扬须眉挂。

道路难行步步滑，忍饥耐渴苦挣扎。

悲伤忧虑心头压，我人可怜无人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