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涯，精明干练，稳健成熟，于不露声色中暗藏锋芒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资深老道的军统特务却死于非命，原因何在？

李涯化名佛龛潜伏延安，是站长吴敬中派去的，这起码说明两点：

一是这属于绝密，天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底细。

二是他对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忠心耿耿，理应是吴敬中信得过的人。

正因为这两点因素，当他暴露被交换回天津后，立刻就接任了马魁的行动队长职务。

在接他回来的车上，吴敬中对陆桥山说：

介绍一下，这位就是深入虎穴的佛龛李涯。这位是情报处陆处长。

李涯自然要谦虚一番：

我知道，陆处长是南昌调查课时期的，正宗大师哥呀。

哪里哪里，那也比不上你老弟佛龛威名远扬啊！

徒有虚名，惭愧呀。我和余主任是青浦训练班的同学，他是电讯班的，我是行动班的。他还好吧？

很好，他在驻地恭候你呢。

一晃十年啦！

这就是说，李涯和余则成早就认识，只是十年没见面了。

在此之前，余则成作为吴敬中点名要来的亲信，已经为他捞取了大把金钱。这种私人关系，显然要比工作关系更加牢固。

但吴敬中也有块心病，就是余则成和左蓝的关系始终让他不放心。回到站里，他交给李涯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调查这件事。

吴敬中把左蓝的照片给李涯看了，李涯说：

就是她，重庆中央公校的老师，跟余则成好过，后来去了延安。

你分析一下，她们俩好的时候，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余则成的身份。

应该不知道，外勤的身份都是保密的。余则成当时的公开身份是一家军工行的工程师。他没说过吗？

说过，不过没发现什么疑点。我对他还是很信任的。

我的站长啊，这信任可是要有限度的。

你想怎么办？

假如在这个左蓝和余则成之间下点功夫，主动出击呢。延安就是这么做的。

怎么个主动出击？

左蓝现在是军调代表，假如她从事地下破坏活动被我们抓住，上边一定很高兴。这是她们制造摩擦破坏军调的铁证啊！

很显然，精明强干的李涯来到就给吴敬中上了一课，使老牌军统特务吴敬中也不得不感叹：好思路，你有个懂政治的头脑啊！

于是，李涯策划了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案，明着让余则成去策反左蓝，暗的是通过两人接触察明余的身份。具体办法是，当余则成和左蓝见面时，让畏罪潜逃的马魁夫人给左蓝打电话，说有重要的文件要交给她，从中观察二人的反应。

结果真就让余则成和左蓝上了圈套。当他们醒悟过来后，为时已晚。

李涯设下埋伏，要在左蓝和拿着重要文件的马魁夫人见面时抓捕她。当时余则成被控制在站里出不去，只好让翠萍去通知左蓝。

不料中途出现马魁，致使左蓝不幸牺牲。

也就是说，李涯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把左蓝搭进去了。

这件事，表面看是吴敬中要考察余则成，实际上是要还给余则成一个清白，了却他心中的疑虑。因为余则成帮他索贿爱贿，早就成了他的心腹。

另外，吴敬中已看清国民党大势已去，对前途心灰意冷，信仰丧失。关于这方面，从吴敬中与余则成的私下交谈中就可窥清。

我为什么要厚颜无耻地敲穆连成的竹杠啊，总要解甲归田的，给自己留条后路。说句难听的话，要不是为了那点特权，谁愿意做官啊！ 我相信，郑介民和毛人凤他们也是这么想的。

余则成自然还要装：站长，您今天是怎么了，好像看破红尘了。

吴敬中苦笑了一下：凝聚意志保卫领袖，这八个字我研究了十五年！

您研究出什么结果了？

结果就是，人不为己，天诛地灭。

这就足以说明，吴敬中对李涯的忠心耿耿已不欣赏，反而对余则成这样的知己才倍加亲近。

但李涯也不是傻子，他看清了站长和余则成的关系，更加坚定了挖出余则成这个卧底的决心。他通过叛徒许宝凤与翠萍接触，轻易就弄到了翠萍是共产党的录音证据。

当李涯给吴敬中听过录音后，吴敬中半信半疑：

翠萍这个蠢得挂相的女人，会是共产党的探子？

李涯说：她哪儿蠢啊，我们都被她蒙蔽了！

这是原件吗？

不，这是复制的。原件在我那里，请原谅我暂时不能交出来。

为什么？

余则成是您最信任的人，这个翠萍又和您太太有交情，我不得不自保，请您原谅。

那就是说，翠萍被共党争取了，潜伏在余则成身边，企图获利或者策反他？

我担心他们就不是夫妻，而是同党。

有证据吗？

暂时没有。我本来想等，但是我失去耐心了。

你的耐心呢？

站长，我来本站两年了，从来没休息过，睡觉都在办公室，全站上下有目共睹，我该有资格晋升上校的。他余则成凭什么给我穿小鞋。

你怎么知道他给你穿小鞋呀？

我在南京是有朋友的，余则成在报告上怎么说的我很清楚。他已经是副站长了，我晋升上校又威胁不到他，他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！

你认为他们是同党。

对，您看着办。这回如果再宽进宽出，我就上南京。我就不相信一个堂堂中校副站长的老婆是匪谍，他能全身而退。

李涯显然已铁了心，宁可让上司不高兴，也要把余则成的猫腻摆到桌面上来。

危急关头，余则成自然不能束手待毙。他让同是地下党的廖三民把许宝凤抓起来，逼迫她说出一番话。然后把她的话和李涯与另一个共产党人的录音搅到一起，说是情报贩子谢若林卖给他的，很便宜，他根本就没相信。

由此反证翠萍那个录音也是谢若林为了赚钱弄出来的假录音。

而当李涯去抓捕谢若林以便对证时，谢已被余则成先行除掉，使李涯有口难辩。

通过以假乱真，吴敬中不仅放过了余则成，而且还埋怨李涯：

我跟你说过不要监视他，你不听啊。他是副站长，三七年就进军统了，你怎么就爱窝里斗呢！

回过头，当余则成继续装模作样地调查军内贪腐行为时，吴敬中又告诫他：

则成啊，天津的得失在什么呀，在几个偷偷摸摸的军官吗，在几个偷鸡摸狗的间谍吗？笑话！

东北那么多重兵把守的大城市都丢了，那么多战功卓著的整编军都丢了，什么原因？我们还在这搜情报，抓内奸，查帮派，试图保住天津大堡垒，不滑稽吗？

余则成继续装：

站长，您这是怎么啦？

我想犯错误，我想被革职。再这么骗下去，是在自己骗自己呀。

那您说，我们该怎么办？

活着，过生活。

我还记得你早年对我们的训诫。

忘掉它。和翠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，过安定的日子。天津没希望了，江北没希望了。

可我还想战斗下去。

吴敬中苦笑道：

我年轻的时候也好斗，也清高。可你看我现在剩下什么了，除了衰老和靠贪污得来的那些东西......

你还有少将军衔啊！

吴敬中再次苦笑道：

你还年轻啊，早看破早解脱。则成啊，我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啊！

显然，到了这个阶段，吴敬中已经不是威胁。更大的危险是来自李涯。

李涯抓到了许宝凤，既确认了翠萍那个录音是真的，也确认了自己的那个假录音，是警备司令部执法队长廖三民逼着她说的。廖三民显然和余则成是同党。他当即向吴敬中提出：

站长，我建议暂时限制余副站长的行动。

吴敬中却不同意：

你还要斗啊？非要抓个共党分子啊？

你不是答应我不再和余则成作对吗。你们现在各有重任在肩，何必呢？如果翠萍不是共党的奸细，只是廖三民帮了余则成一个忙，到时候你怎么解释。

李涯也是破釜沉舟了，他站起身坚定地说：

我的话就说到这了，你要是还不相信，那我也没办法。

你让我相信什么呀？你让我限制余则成，说他老婆是共党奸细，可是你又没有证据，开玩笑啊！

李涯咬牙切齿地说：我会拿给你的。

就在李涯紧锣密鼓地开展密查时，余则成为了刺探潜伏计划《黄雀行动》，主动提出要做第二领导人。自然又被吴敬中阻止。

余则成说：

站长，我总想问你，为什么不让我干呢？

你得跟着我。留在这个破地方，迟早是共军的俘虏。

可是我真想留下来跟他们斗一斗。

别天真了，打个冷枪，发个电报，偷点情报，探个小道消息，等国军光复，你真的以为他们能回来？

反正我坚信天津和北平都丢不了。

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，都得丢。而且北平可能不费一枪一弹，像长春那样，你信吗？

会吗？

陆军上将都没有信心，你何必杞人忧天呢？

我就是担心李队长干不好这件事。

这不关你的事，反正我不能让你留下，我让南京派人。也许不久的将来，我成立一个公司，大的，有美国背景。我思前想后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掌管它了。

事到如今，这个吴敬中啥事也不想干，就等着和余则成一起跑路了。

但李涯的危险终于降临了。

李涯通过侦察廖三民，终于抓住了他手下的报务员，起获了电台和文件。报务员服毒自杀，寥三民也被控制。正赶上余则成电话约见廖三民老地方见面。

李涯得意地说：

好熟悉的声音啊。这么些年我就忙了这一件事，总算有点眉目了。走吧，去你们的老地方，别耽误了大事。

廖三民何尝不知，这可不是他上回弄的那个假录音，可以打马虎眼让余则成逃过一劫。这回是人证物证俱在，铁证如山。余则成是在劫难逃。

为了保护余则成，就在李涯带人押着廖三民去见余则成的时候，他突然抱住李涯从楼上跳下，同归于尽了。

结束语：

李涯就这样死了。

与其说李涯死在廖三民的纵身一跃，莫如说他死在了吴敬中对余则成的袒护包庇睁只眼闭只眼。

难怪好多朋友说，闹了半天，原来吴敬中才是最大的卧底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