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攻入咸阳

“沛公，前面就是霸上，探子回来说子婴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，准备投降了。”

萧何举起马鞭，指向霸上。刘邦策马于全军阵前，凝视着远处陌生而熟悉的城市。

“我刘邦竟然是第一个到这里的叛军首领。你说那项羽听到这件事以后会不会气死？不过现在还不能大意，让士兵们加强警戒，不要让子婴有任何反攻的机会。”

得到刘邦的命令后，萧何举起军旗，一红一白，士兵们于是纷纷举起相同旗帜，示意身后的人加强警备，不要掉以轻心。

“那项羽不过是一个匹夫而已，有勇无谋，打仗就知道横冲直撞，哪有一个将军该有的样子。如果他能和你一样听得进别人的话，韩信也不至于逃到我们这边了。”

萧何放下军旗，重新挥起马鞭，全军于是加速行进。刘邦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，不时环顾四周，确定自己行军在正确的地界上。

“也不能这么说，如果没有项羽，我们的压力会大很多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子婴投降。项羽还是要感谢的，但是该怎么感谢，这倒是一个问题。”

说话间，刘邦一军已经穿过山谷，来到霸上，面对跪在路边，素车白马，双手捧着玉玺的秦二世。刘邦于是与萧何一起来到废皇帝面前。

“子婴自知能力不足，不可统御天下。沛公能力出众，可谓一代枭雄，子婴愿将玉玺与皇位送予沛公，让天下人能够拥有一位德才兼备，无人可比的皇帝！”

子婴浑身颤抖地举起玉玺，刘邦一把拿过，凝视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掌中之物，心中却无任何激动与兴奋。

“沛公，我们要不要杀了他？从古到今可没有留着前朝皇帝的说法，否则我怕周公的那茬子事重来一遍。”

与此同时，一名部下走出队列，向刘邦作揖行礼。但手执玉玺的首领却摇摇头，将掌中之物递给萧何。

“子婴投降都投降了，我还要杀了他？别人会怎么想？他们会觉得我刘邦和项羽就是一类人——不管别人投不投降，只会屠城杀人。你说晦不晦气！

怀王让我来，就是知道我和项羽不一样，要是项羽来了，你觉得他会和子婴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？不把整个咸阳屠一遍，他就不是我认识的他！”

刘邦的斥责令部下只得灰溜溜回到部队，自此再无人支持杀了秦王子婴。

萧何仔细确定玉玺的每个角落后，向刘邦轻轻点头。

“玉玺是真的，就代表子婴是真的想要投降，自古以来降军不杀，把他绑了交给怀王处置吧！对了，跟怀王多说点好话，让子婴能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。”

刘邦接回玉玺后重新上马，看着士兵把秦王一行人带回部队后高扬军旗，全军于是向咸阳进发。

两炷香后，刘邦率领大军进入秦朝首都。

“记住——不屠城，不杀人，不抢劫，不奸淫，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。任何一人犯了任何一条，立斩不赦！”

刘邦放下军旗，部队于是驻扎咸阳，准备随时抵御可能来犯的敌人。

“从我起兵到现在，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——我竟然真的进了咸阳，把子婴赶了出去。如果没有项羽，我就会是这个天下的皇帝！”

刘邦一行来到咸阳中心，凝视着每一座构筑于无数人命与民脂民膏的宫殿。沛公忽然策马冲入，张良等人大惊之余立刻跟上，随着首领一起进入秦宫主殿。

“虽然当不了皇帝，但至少还能在这嬴政待过的地方休息一会儿，享受一下那种感觉。”

刘邦一屁股坐在地板上，抚摸着已经被踩出裂痕的每一块凝脂白玉，露出满足的微笑。可在这时，张良却一把拉起刘邦，把他拖到宫殿外。

“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吗？我们是第一个进了咸阳，但不代表项羽他们不能进！等他们来了，我们有可能打得过他们吗？没有可能！所以我们才需要抓住时机！

我们要在他们来之前把能带走的都带走，不能带走的都毁掉！尤其是那些关于地理和人口的存档，绝对绝对不能被他们得到，那可是我们的立国之本！”

张良破口大骂，刘邦吓得蜷缩一团，他从未见过部下如此失控，樊哙见状马上拉住两人。

“沛公，子房说得对，我们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，如果你想享受，咱们等打败了项羽再享受也不迟。现在还太早，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。这些宫殿注定不属于我们，你叫人封了吧！”

樊哙把张良拉到一边，刘邦看着两人，自知理亏，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。

“算了，皇宫不要就不要了，反正也是前朝的东西，看着晦气！但那些金银财宝总可以带走吧？反正这些东西就在那里，我们不拿其他人肯定要拿的。”

刘邦不满地撇撇嘴。张良终于冷静下来，樊哙于是松开双手，两人同时向沛公作揖行礼。

“沛公，咱们起兵是为了天下，不是为了这些金银财宝。它们的确就放在那里，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拿走，如果我们不拿，项羽他们肯定会拿，可我们该这么做吗？

如果不是那些王侯将相沉迷在这些东西里，根本不管这个天下，也不管人民，我们怎么可能起兵造反？我们现在是成功了，可我们难道就要和他们一样只知道享乐，不为这个天下了？

天下和这些金银财宝哪个更重要，我想沛公应该知道，所以我也不多说。但我觉得咸阳并不是一个好地方，如果我们一直在这，我们肯定会堕落的！所以我觉得还是回霸上比较好。”

樊哙的话让刘邦更加不满，他转身看向金碧辉煌，大门敞开的宫殿，想象着其中堆积如山，独一无二的金银财宝，内心躁动而期待。

“刘邦，你还记得那些王侯将相是怎么荒淫无道的吗？难道你刚刚成功就要和他们一样？你还记得我们起兵是为了什么吗？是为了这个天下！你觉得人民愿意看你和那些人一样吗？

现在天下刚刚平定，应该廉洁一点，应该让人民都好好休养生息，我们能有多节俭就有多节俭，让人民都喜欢我们，让我们能够得到民心！

如果我们现在就铺张浪费，不愿意让人民休养生息，好好生活，我们和前朝有什么区别？后人肯定会拿我们的所作所为当解释‘助纣为虐’的最好例子！

‘忠言逆耳利于行，良药苦口利于病。’这句话我们虽然都听多了，但这句话很对！如果沛公不能听我们的话，那我和樊哙就当这么多年跟错了人，愿意就这么离开，隐居起来。”

张良的话令刘邦大惊之余连忙把他和樊哙拉到面前，向两人深深鞠躬。

“你们隐居了，我刘邦咋办？虽然我有点能力，但没了你们，我之后的路会很难走！算了算了，这些东西哪有你们重要，不要就不要吧！”

刘邦挥挥手，命令士兵封锁秦朝宫殿群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。张良与樊哙见宫殿被彻底封锁后才松了口气，重新对刘邦恭恭敬敬，不敢无礼。

“好了好了，咱们也就别做这些有的没的了。这咸阳就是个晦气的地方！老子来这才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，要是再待下去，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！

除了守城的，整理资料的，封锁宫殿的士兵，其他所有人跟我们回霸上！这个地方爱谁来谁来，爱谁要谁要，反正老子不来也不要！晦气！太晦气了！”

刘邦不耐烦地挥挥手，再没有看宫殿一眼。

大半士兵于是再次整装待发，直到姗姗来迟的萧何终于归队后，一行人才终于朝霸上出发。

两炷香后，全军驻扎霸上，再无人过问咸阳。

“子房，我们接下来该咋办？按道理说我们啥也不偷，啥也不抢，也尊重人民，但我觉得这样好像没法让他们彻底喜欢我们。

打仗这么多年，人民早就已经有了戒心，也已经麻木了，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，他们肯定还会把我们当成项羽那样的人。”

刘邦落寞地坐在篝火前，张良凝视着略显灰头土脸的沛公，偷笑一声。

“其实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——我们的士兵没有奸淫掳掠，也没有随便杀人，人民其实已经开始喜欢我们了，但我觉得我们还远没有做到最好。

当年陈胜和吴广为什么起义？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。为什么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？因为秦法太严苛，根本没有办法通融，这就让人民开始有怨气了。

所以我觉得——我们可以把那些秦法都废掉，只留下一些有用的。一个说明天下已经改朝换代，秦法没有地方可以用了；再一个也证明我们和项羽不一样，而且是两个极端。

这样一来，我们不就可以把民心都揽过来，等到合适的时候，人民会成为我们最坚强的后盾。只要有了人民，我们就算最后失败了，也肯定可以找机会打败项羽——邪不压正嘛！”

张良得意一笑，刘邦听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，于是叫来樊哙，让他坐在身边。樊哙茫然地看着首领，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突然地叫来自己。